十一长假外出，六号返程回家的路上给妈妈挂电话，妹妹接的。妹妹压低声音说妈妈的腿摔了，左膝关节严重扭伤。我嘴上埋怨妹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，脚下猛踩油门。
电梯间前，满头银发的张叔叔牵着一只松狮狗，正和街坊闲聊，洪亮的嗓音在楼道里嗡嗡回响。套着鲜红上衣的白毛松狮，抬眼看看我凑过来低沉的“汪”了一声。张叔叔收紧狗链，问道：来看你妈妈吧？告诉她，马列要讲太极拳更要打，拜我为师吧，啊！哈哈哈。闲聊间，电梯门开。街坊们让张叔叔先进；张叔叔指着松狮笑着说：嗯，这小东西是不能坐电梯的。话落，狗链一缓，套着红布衫的松狮撒着欢的带着张叔叔跑向楼梯。
妈妈坐在写字台前，左腿平放在一个园椅上。我看到一根忒高科技的手杖靠在妈妈身边，心底突地重重一沉。妻、弟妹和妹妹围着妈妈聊天。音响传出郭兰英甜美的声音。妈妈看到我，第一句话就是：回来了，基地的工人师傅都很还好吧？我皱眉回答：啊，很好。我把您老人家的问候带给他们了，那场面，立马山呼海啸，群情激昂地建设四个现代化。接着我抱怨妻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妈妈摔伤了呢？妈妈瞪我一眼说：你少说她，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的。不要影响你的工作。嗨，我懒得解释这趟冠冕堂皇的工作，接过妻手里的茶杯坐到妈妈身边询问伤情。
聊着、聊着就聊到了狗。我告诉妈妈：刚才看到九楼的张部长了。张部长满面红光，声如洪钟，精神头好极啦。牵着一只松狮，腾腾腾地爬九层楼呐。妈妈摆了下手说：这个小张，什么都好，就是离休后弄了条狗早晚牵着，不像样子。我提议等妈妈伤愈后，买一只贵宾犬，每天也可以早晚遛遛狗，顺带着走路锻炼身体了。妈妈梗着脖子说：不行，坚决不行。狗的随地大小便就很不文明嘛，还叫的四邻不安。你小张叔叔白送我一条狗，就让我轰了出去。我坚决不养那东西！得，遛狗的事儿，夭折。
夜深。回家。刚锁上车，一团白影滚来，妻尖叫一声跳开。小狗呼哧呼哧地嗅着车轮胎，右后腿一抬冲着车轱辘就是一泡尿。这是谁家的狗呀，也不牵着点。妻不高兴了。看来，妻着实被吓着了。对不住，真的对不住哇！一位胖胖的大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抄起小狗抱在怀里紧着说：灰、灰太狼，快给阿姨道歉。我揽住妻的细腰笑语：宝贝不怕。这是一只小串儿狗，正按行规跑来解手占地盘呐，不咬人的。胖大妈接过话茬儿：对，我家灰太狼不咬人。我笑问：大妈，抬右后腿解手的是公狗还是母狗？胖大妈一下子笑了：真逗，狗抬右后腿和左后腿撒尿就是怎么方便怎么来，不分公母。妻，缓过神儿来也问：我看你们都给狗做小衣服穿，怎么不做裤子呢？胖大妈笑得前仰后合说：咦，你忒逗了，比你家爷们儿还逗。这狗再通人性，就是给牠穿上羊皮坎肩牠也还是狗，也不会懂拉臭撒尿的规矩。给牠穿裤子，也得是开裆的。妻指着旁边的轿车说：你看人家都用块板儿挡着轮胎，你也学着点。我转头冲胖大妈说：档也没用，是吧大妈？咱不能被狗累着不是。胖大妈笑着没说话，哄着灰太狼走了。
我和妻约定了要狠狠补觉。第二天，天好像刚亮没多久，窗外吵架声激烈，人喊狗吠声声亢奋。我烦躁地推开窗户喊道：大过节的，都别吵了好不好？没人搭理我。那愣头男人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尚未梳妆的女人粗野地骂道：你他妈了X牵着狗还让丫的往我车上撒尿。狗不懂事，你丫的也不懂事吗？一位精壮汉子横身插到女人身前嗓门更大：你丫挺的嘴放干净点，再敢骂她，我抽你妈了个X的信不信！战争要升级，围观的人中，养狗的互相帮衬；不养狗的指责养狗的没公德。人们林立的腿间有两只狗在相互挑逗。嘿，沙皮狗竟然对着一只皮拖抬起了左后腿。天呐！我长叹一声，麻利儿地关紧窗户倒在床上，拽过被子蒙住头。
我翻个身又转回来，心说：我英明的妈呀。这狗，咱还是不遛的好。